小时候的回忆：烟盒和打三角板

废墙垃圾坑，彩衣寂寞新。

折成三角板，震扇飘催崩。

       上图是我家大人保存的一张上世纪七十年代由湖南零陵卷烟厂出品的一款名为“一剪梅”的香烟的外包装纸。

       提起香烟，根据我们自身的生活经验，往最远里说，与动画电影《三毛流浪记》有关。在该影视作品中三毛那个小孩子一声声“卖报！卖报”“香烟！香烟”深深打动着我们每一个人的心。但此刻在我想来，却与一项儿时的游戏有关，它叫“打三角板”，俗称“咥烟盒”。（在陇东一带，打得很过瘾或者吃得很满足就叫“咥”。）

       那时的香烟，还没有硬盒包装，全部是软盒，所以花花绿绿的包装纸成了小伙伴们的最爱。大家往往在人群里钻来钻去，盯着大人手里的烟盒，随时准备“出击”。一旦有人家不要落地的，便“群起而攻之”，抢着出手。得到的人洋洋得意，喜笑颜开，没有抢到的人则悻悻然，眼巴巴地望着别人，独自懊恼。当然为此争吵打架的事也不少，最后都是由大人拉开了。伙伴们彼此成为短暂的“仇敌”，并且“分了国”，关系要好的结成团体，“一致对外”了。过不了多久，又都要好起来，好像再也不记得此事。这重归于好的“粘合剂”，便是“打三角板”。

       把一张长方形的烟盒纸叠成一个有一个直角的等腰三角形，对我们来说，简直不费吹灰之力，真可谓心灵手巧。顺着边依次向内稍弯，使中心部位看起来凹沉，然后扣在地上踩几脚。这样一件珍品“三角板”就完成了。如果要论输赢的话，那就必须“郑重其事”起来了。有人把三角板拿在手里又搓又柔，仿佛很疼惜的样子，又给下死命令，仿佛提着“耳朵”“当面”教训；有的输急了，狠狠地吐几口唾沫，大骂几句，语言粗俗不堪，出出心中恶气，才能“心安理得”；有的求爷爷告奶奶，双掌把三角板夹在中间，指尖向上，暗中向天上的玉皇大帝暗暗祈求，接下来旗开得胜，满载而归。一时真可谓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那么如何胜负呢？只要你手里的三角板能把地下的另一个三角板“打”得翻个面，就是胜利，便可以把地下的那一个收入囊中。这个游戏，最少两人，多则数人。当然，参与的伙伴越多越热闹。如果三角板“跑”到了草滩、柴垛、粪堆等地方，则由正“交战”中的几方持有者一同协定，看是否要挪地方或者重新开始。当然，很多大规则要提前讲明，大家必须一致遵守，我们称之为——告。

       打三角板这项传统由来已久，深受小伙伴们的喜爱，因此无论下雨（微雨正好，不热，大雨则要树底或屋檐下躲雨了），还是天晴，上学路上或者放学以后，麦田边或者田间小路上，处处都留下了伙伴们矫健的身影。三角板上下翻飞，驰骋纵横，吸引着众多的目光，紧扣着大家的心弦。往往要等到家人找寻，催着停手吃饭，我们才依依不舍地离开，边走边盘算着把新得的“本儿”存起来，下一次定把“老本”赢回来。对于自己喜爱的三角板，或者是由于烟盒数量稀少，图画漂亮，或者是由于运气好，经常一出就赢，所以我们会给它起自己心仪的外号，如“火箭”“万花筒”“照相机”“常胜将军”等等，然后用小箱子装起来，当做“孤本”珍藏。

       打三角板技法颇多，源远流长，计有“震”“扇”“塌”“飘”“催”“抽”“拉”“崩”等。每人会的不一样，各擅长一种或几种技法，并且对于这种游戏有独特的且不能外传的秘法，因此便出现了“各门各派”的“掌门人”，并且可以广收弟子，听取“掌门人”或“首席大弟子”讲解本门秘法的要点和注意事项，报酬是家里炒的豆子或者替别人完成作业，并且保证笔迹不能被老师认出来。

       烟盒纸另外一种来源是“跟市”。大人们参加红白喜事，寒暄唏嘘时我们在等身高的桌子、椅子中展现着灵巧的身法，鱼儿一般穿梭在人群中，专找刚扔掉的烟盒，然后迅速回到“大本营”，交给专门“拆卸”的小伙伴，然后又出外找寻新的“猎物”。一天跑下来，气喘吁吁，但仍是乐此不疲。还有一种来源是“拾荒”，也就是翻捡那些“大户人家”倒掉的垃圾，在碳灰和鸡毛蒜皮之中收获那份意外的惊喜。家里的长辈们，不需要言语的，自会给我们留着。

       我那时候也是其中一把好手，专长“扇”这一门功法。不光打遍同村无敌手，而且还出村挑战各路英雄豪杰。一旦我叫阵，周围肯定围个水泄不通。每一次出手，便引得让人“哦”“啊”的呼声，既为刚才那一记惊险叫好，又为“大师”如此处理方才局势恍然大悟。战斗精彩纷呈，经久不息。直到所有人肚子咕咕叫了才收手离开，拍拍书包，已是“盆满钵满”。

       我赢的“本儿”，厚厚的一大堆，齐齐地码在一个小箱子里，并且还加了锁，和我心爱的小玩意儿放在一起。一晃多年过去了，以前的“战利品”不知所踪，但儿时的情景还历历在目，印在我的脑海中。

       在青青麦苗疯长的年代，在屎壳郎支开翅膀乱飞的夏日傍晚，夕阳已经沉没，一个少年拍了拍衣衫上的土，轻轻抹去脸庞上半干的汗珠，待到认清了方向，才踏上了回家的路。